What I saw: 《一代宗師》之馬三 王家衛導演的電影名片如《阿飛正傳》、《重慶森林》與《春光乍現》等等可以說是如雷貫耳,可總沒看過任何一部,甚至是預告片的長度都未能看完過。上周首回在深夜不睡覺情況下看了《一代宗師》。 心得: 一,需要把他的電影拿出來溫習一下。以往只瀏覽過幾個畫面的印象讓我覺得他的風格應該是與《一代宗師》是一致或是雷同的,而且特色極為鮮明獨眾。 二,編劇在對白的刻意安排十分用心。 三,相較而言,其它「葉問」主題的電影實在粗糙與吹捧,不就電影畫面的美學來說,光是最基本的深淺對電影無知如我也是能高下立立判。 四,剪輯是門功夫!戲中有個角色「一線天」,剪輯之下既無串場連貫前後的功用,更無畫龍點睛的效果,簡直比跑龍套的角色還多餘? 五,不會演戲演員就是不會演戲:張震。多年前最早是看過他在楊德昌導演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中演出:雖然是主角印象不深刻外,也覺得毫無表情從頭到尾的木然。之後有印象的是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雖然整部電影也沒看完過,但是聽到他的口白對上了演技(如果那算是有的話?),簡直看了直想跳過快轉。 六,飾演中華武士會會長兼八卦形意門掌門「宮寶森」的王慶祥,因為大弟子「馬三」投靠日本人,而他欲勸其回頭反為其所傷,因此傷重過世。章子怡在戲中飾演「宮寶森」的獨女「宮若梅」,即「宮二」。戲中接近收尾之處,她報了欺師滅祖的師兄「馬三」殺父之仇。整部電影中表現最為出色和演出韻味的是這兩角,不過,宮寶森畢竟不是主角,未能因此片而得獎。《臥虎藏龍》中的「玉嬌龍」在這片中可說演技大提升,有蘊有火之處都能道位而不過頭。 但是,反而是后來成為『漢奸』(這個字詞在中國大陸似乎只針對投降日本人的華人而言?)的馬三這個角色。當下出現在腦海中的人物是汪兆銘和溥儀,想起去年暑假期間到趟大連,還特地抽空繞去了「新京」長春,就是為了看「(偽)滿州國皇宮」。在現今改為博物館的皇宮展示間內發覺幾張很有意思的照片,甚至把仨主角(汪兆銘、溥儀和土肥原賢二)做成了蠟像,讓人覺得歷史的作弄和弔詭性: 日本政府為了充分利用在中國所扶植的兩個傀儡政權,在 1942 年安排了時任「中華民國國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長的汪兆銘走訪「滿州國」皇帝愛新覺羅溥儀,不過最后反而演出為一齣鬧劇戲碼。原本想藉由此次兩國元首的友好訪問來達到宣傳東條英機內閣大力宣揚「大東亞共榮圈」的目的,沒想到卻因兩人早就埋下的仇恨而胡鬧收場。 因為汪兆銘在宣統二年(1910 年)曾經暗中於北京開設守真照相館為幌子,要暗殺當時監國攝政王的載灃,亦即宣統帝溥儀的生父。北京銀錠橋下放置了炸彈,想炸死路過的載灃,不過事蹟敗露而被逮捕。在獄中起初決心以死報國,寫出了「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名句,一時廣為時人傳揚。雖然行動沒有成功,載灃逃過一劫,溥儀卻一直將這殺父之仇記在心上。該年 5 月 8 日,汪兆銘國民政府主席的身份一行八來到長春,不過,到車站迎接他的不是溥儀,而是滿洲國國務總理大臣鄭孝胥和外交部長謝介石等人,明顯降低規格的作法讓汪兆銘很是不快。 一行人在去皇宮的路上,汪兆銘到隨處皆是荷槍實彈的軍警,心中更是不滿。其隨行人員褚民誼嘲諷地說:「真抱歉,我們沒帶一兵一卒一刀一槍,就把你們給嚇成這個樣子,御林軍全都披掛上陣了,真麻煩你們了。」鄭孝胥說:「諸位不必誤會,這是恭敬與威嚴,也是列祖列宗留下的待客禮儀,讀過書的人都知道。」汪兆銘進入大殿後,溥儀搶先坐了上座,汪精衛只能在下首的太師椅上。而溥儀則面帶笑容地坐在上面,一言不發。 為了展現兩個傀儡政權的敦睦友好,關東軍再刻意設置了場午宴,同時還有十多名記者採訪。先由鄭孝胥致詞,不過他卻在致詞中稱汪兆銘為先生,而且還說由他來代表皇帝歡迎汪先生。處處都在降低汪兆銘的規格,以視羞辱之意。 在閱讀《The Rising Sun》一書時,當然書中也會提起滿州國和大東亞共榮圈的概念與起因等等。撇開語出《左傳》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意識形態不說,按照那個粗淺直白的概念簡直就可以說是現今的歐洲聯盟 European Union 「以上個世紀的標準」,再按照目前新自由制度主義想法所施行的縮影或是替身。只可惜,日本人還是活在舊帝國主義的思維之下,甚至手段更加殘暴不堪──不過,當初發想者可不是想透過純然血腥與暴力的整合體。 可是,什麼是「漢奸」?什麼才是「叛國」?不過就是選擇不同的利益,或是意識形態而已。語出《左傳》的成語「楚材晉用」背景就是人才鼎盛又輩出的春秋時期,人才的流動極其自由,晉和楚不但是地處南北的差異而已,楚國還是被認為荒蠻之邦,不像晉國為當時文明區域。怎麼不見後世的儒家用夷狄之分來抨擊? 再想到幾個人:張弘範、洪承疇和吳三桂,以及同時期的對照組文天祥、史可法與袁崇煥等人。 曾經對文天祥的《過零丁洋詩》中的時空背景好奇,在看相關書籍中出現了張弘範這號要人。許多書本中都說此「宋」將在元至元十六年(1297)「崖山海戰」中逼死陸秀夫背宋帝趙昺投海而亡後,還在附近的大石上刻了「張弘範滅宋於此」七大字。后有好事之人在前面多加了一個宋字,變成「宋張弘範滅宋於此」(而事實他所刻的是「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因為多本書中都提到這個類似的故事,也一直以為張弘範是降元的宋叛將。經過稍微查證后才知道,張弘範根本就不是「宋人」,至多是個元朝后來統一中國之后定義的「漢人」──包括了遼、金以及在遼金時期的漢人,從來就沒當過一天的「宋人」──他出生時,金朝都已經滅亡了! 一路從小讀書到大一修完《中國通史》,也算讀了好幾年的歷史,裡面所謂的漢奸有誰還記得或是知道?要不是文天祥的《正氣歌》也真是千古絕唱收錄在國文課本之中,大家可能才知道文天祥的事蹟?而史可法《復多爾袞書》,恐怕只有五六字頭的國文教才中才能見到吧?(而事實上,所謂死守揚州的史可法有著致命無能的缺點,只是因為他盡了儒家大肆鼓吹的「愚」忠,犧牲了整城可能數萬的百姓生靈而成就他千古忠臣的榜樣楷模!) 相對而言,就更難知道或記得明朝末年官居一品兵部尚書、薊遼總督的洪承疇,松山一役兵敗傳聞戰死之后,明思宗朱由檢甚至親自設堂祭拜,舉國同哀的這位督師?(我猜知道洪承疇的人多還是來自一些虛構他和孝莊皇太后間的曖昧故事?)后來成為清朝第一位漢人大學士。為了清朝入關之后平靖南方餘孽,還有立國的法治和國憲做出極大的貢獻。不過,漢化與儒化甚深的清高宗在詔書中,命國史館編纂《明季貳臣傳》。洪承疇出於「開創大一統之規模,自不得不加之錄用,以靖人心而明順逆。今事後平情而論,若而人者,皆以勝國臣僚,乃遭際時艱,不能為其主臨危授命,輒復畏死刑生,靦顏降附,豈得復謂之完人」之理由被列入《明季貳臣傳》中。 汪兆銘和溥儀的「叛國」正因為日本人的失敗,而注定被掛上漢奸二字。後者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之后,歷經十年的勞動改造和思想教育而獲得特赦,或許因為這些特殊的待遇之故,在後事的書籍中才沒有遭受到類似汪兆銘言必稱「漢奸」的下場?不過換言之,時至今日投身美帝國的就沒有甚麼奸不奸的問題了!在中國傳統概念下,似乎只有投效日本人才是奸?問題在於,有必要一定要「愛國」嗎?有必要,非「愛台」不可嗎?是不是隨時都要拿著這頂大帽子到處去亂扣在他者身上?生與身在某個國家,恐怕往往都不是我們自己能夠選擇的;但是,選擇愛國與否的權利不也是身為「自由人」所應得的天賦人權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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