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I saw: 健壯如斯

What I saw: 健壯如斯

有些人你會打從心裡敬佩他，並不是因為他有什麼豐功偉業，而是出自於他真實的樸質；對於我而言，「他」就是這樣的人物。

「阿北」出場一如《五柳先生傳》中「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在球場打球已經超過了十個年頭，一直都還不知道他的全名，只好隨著其他人喊他阿北──後來才知道他姓詹，偶爾也會用台語稱呼他為「詹ㄟ」！

他「前幾年」的體力和球技和我們豈止是不屬於同一個檔次層次而已？第一次和他打完球之後，只能說「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和他打球真是件愉快的事，每每去打球，沒有被他操個幾場，感覺那週都沒有運動到？

剛開始到這個球場打球時，只在隔壁場做壁上觀。看他打球，心中當時的想法是：

「嗯，這樣的年紀很靈活了，但是腳步不標準，殺球也沒啥力道，也還好嗎！」直到有天他閒來無事走過來，操著台語說：「孝廉ㄟ，來戰一場。」當時印象中是和 Jeffrey Tung 一隊，已經忘記他和誰搭一組了。一場下來之后，我們是都坐在旁邊的椅上喘氣，喘到連說話都懶的狀況。只見他幽幽地拿著一根菸和打火機從面前走過去，淡淡地笑著說；「休息了？」

我們甚至連回話的力氣都想省下來，只能不斷換氣，但裝著很淡定地點頭回答了。

之后就漸漸會常來找我們戰個幾場，他總是會讓個幾手，但也不至於要讓我吃蛋掛零到底，一直能讓你感受到比賽還沒到最後一刻都是有機會的！雖然如此，他球路總是刁鑽不說，最可怕是以矮小的身形往往總是伸手往上看起來就是信手亂勾一般，但就是能如橫跨七○與八○年代的湖人隊中鋒「天鉤」賈霸 Kareem Abdul-Jabbar 一般，回擊的落點總讓我們無所適從，也都只能望球興嘆。殺球從來都不如網球 Ace 王重炮手伊凡尼塞維奇 Goran Ivanisevic 那樣轟然過來，凡而像是在底線靠著靈活腳步和手腕的張德培一樣在打穿越球，落點就在你身體和球拍極限處的一吋遠。他回擊時總會先看著你的重心和腳步還有站位和持拍方向，在連殺兩拍你都還沒接起來之後，總會殺往你的反手拍，讓你回身不及。

雖然球技跟他的差距在這十年的球敘中有縮短一些，但是還是望其項背的！不過，最讓人敬佩的是他的 EQ 超高；總是以台語的「水」或是「一百分」來不吝惜稱讚對手──也就是我們這些滷肉腳──的美技；同時和他同隊時，總是會拖累他讓他一起跟著輸球，但他總是以鼓勵取代抱怨，以及提醒和指點替換責難。而且總是很有耐心和充沛的體力陪你練球──有時會早到球場，或是其他球友還沒來時，總可以見到阿北陪其他人練球，同時還會加以點撥一番。

今年以來常看到他在場邊躺在長椅上休息，或是偶爾抱怨腰痛腳痠之類的，讓我有種哲人已遠的感覺。之前遠行在即，也不知何時有空可以再到球場被阿北好好電一場單打？過往一切讓我想起《銀河英雄傳說》「第二章 亞斯提星域會戰」中羅嚴克拉姆對楊威利所發出的電文：

「對於閣下英勇戰鬥的表現，謹致上敬意！他日再戰，盼您仍健壯如斯。銀河帝國一級上將，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

狀哉斯人！忒以此記錄和阿北在場上的一切美好。膝蓋耗損與積水之後，已經不能再打球了，特別懷念球場，還有阿北。

後記：

最早去球場時還遇到當年尚是國中校隊的學生，會找我們來打球。等到升上高中之後，他很少出現了。再次比較經常出現時，已經是大學生，並且是大專杯乙組的前幾名選手。當然我們早就不是這種等級的對手，他都是輕鬆陪我們當練球而已。唯獨對上阿北，才會使出全力，甚至上場前會暖身一下。想想阿北已經是快要屆齡退休的老人家，在單打還能與大學男單乙組選手戰個不分軒輊，甚至像是正式比賽那樣連打兩三場單打。單單這點就讓我們在一旁感到汗顏，他畢竟是從30多歲才開始接觸羽球，從來沒正經學過的老人家。技術與腳步先不提了，光是那體力就像練了九陽神功一樣，綿延不絕。